苏麻离青

苏麻,小苏,麻青,离青,青青随便叫

[龙嘎]丢绣球

· 性转

 

 

 

云家夫人自蘅月庵踏青归来,心里就起了愁苦。

 

他家老爷官职调动,去岁秋末才上京来,久闻蘅月庵芳木葱茏,奇花异树,终于等到春暖花开,云夫人便携女儿前去踏青进香。

 

才至山脚,远远就见几百株桃杏榆楹,绯紫一片,蒸霞璀璨,再往上走,桑槿杜若,薜荔藤萝,皆抽新条,青蔓牵引,翠带飘摇。

 

娘俩儿都不舍得坐在轿中,下来一路细细看赏,等到了门口,那庵门及院墙更是实实被荼靡蔷薇萦砌成花架,院中花木更见珍奇,又兼屋宇古朴,青苔覆瓦,即便人力穿凿,也不碍山石清幽,引人入胜。

 

云家原系边将出身,常年驻守蒙地,极少得见这般景致,上完香,云夫人去主持处求签,云家小姐再耐不住,提着裙裾往花木中翩跹而去,这闺女在草原上野惯了,云夫人遣了婢子跟着去后便没在意。

 

不想,未及午时,那婢子慌张跑回来,说小姐不见了。

 

此时,庵中赏玩进香的人多起来,又有许多达宦巨贾家眷,京中风气不同蒙地,云夫人见别家女儿矜贵规矩,不好声张,只得遣人悄悄去寻,许久未果,着急欲往家中去报知老爷,多派人手来寻。

 

可是一掀开轿帘,却见闺女好好儿睡在里头,虚惊一场,还是吩咐早早回家。

 

坐到轿中才发觉女儿哪里是睡了,分明是醉了,一股淡淡酒香竟一直萦绕不散,尤其身上还裹着一件青色的男子外衫。

 

云夫人心惊胆战撩开衫子瞧,还好衣服都整整齐齐穿着,只那衫子里裹进许多花瓣,女儿脸上三分红晕染在睫下,窝在粉瓣中睡得舒坦,极是娇憨妩媚,任谁都难不心动,也不知这衣衫主人是谁?对女儿做过什么没有?

 

云夫人想把女儿摇醒问问,可是女儿懵懵懂懂睁开眼兀自晕了半晌,却是把着右手腕嘟囔道:“不洗,小嘎不会洗的。”

 

云夫人将她手指掰开,才见到牛乳一般雪嫩的手臂内侧,叫人拿墨写了一行小字:美人既醉,朱颜酡些。

 

云夫人又惊又怒,是哪个登徒子?回家保管叫老爷给他腿子打折。

 

可偏偏女儿嘴里一个字也问不出来,反而等酒醒了,知道娘一回家就先把她手臂上的字洗掉,敢怒不敢言。她生在蒙地,汉话汉文虽在上京前恶补过一阵,却还不认识手臂上的好几个字,还不知道他写了什么呢?

 

嘎小姐懊恼一阵,又翻开书本继续苦读,是了,那人定然有学问得很。

 

那日,她正口渴的当头,在树下捡到了一只水囊,还没揭开就闻得清香悠长,左右喊了没人回,嗓子越发冒烟,耐不住咕咚咕咚喝了几口,虽然一入口就尝出来是酒,但果香清甜浓郁,想来只是果酿罢了。等喝了个高兴,才听得头顶笑声:“这位小姐,酒喝了便罢,我的文章烦请你留一下。”

 

原来酒囊下压着一叠纸张,被落英掩埋许多,此时起了风,接连几张飘飘欲去,嘎小姐慌忙按住,那纸上有的写得密密麻麻,有的似是诗词只有几行,可是笔走龙蛇,更兼她汉字还识得有限,辨别不清写了什么,只莫名觉得文采飞扬。

 

隔了重重花影仰头去问:“都是你写的吗?”

 

男子一袭青衫错落在粉瓣紫影间,更显乌发如墨,一双多情桃花眼似春水接着落花,晃漾着对她点头。

 

“你在树上做什么?”

 

“嗯?什么?哦,玩儿。”

 

男子隔了杂花濛濛看她,一双好奇的杏仁眼盈在又深又媚的双眼皮下天真流转,春光粉气,竟有两道英气眉毛,鼻孔小得看不见,一张粉糯糯小嘴却停不下来。

 

“上面好玩吗?”

 

“算了,我自己上来吧。”

 

“哎呀,那你写的这些怎么办啊?”

 

“没事,我给你揣着吧,别风给吹走了都,你写得很辛苦吧。”

 

她一边说着,把那叠纸张卷起来往衣襟里塞,酒囊不知是怎么往腰带上一挂就扣住了,接着开始双手双脚爬树。

 

“欸……”男子一声惊呼未完,她已经翻上了两三个树杈,竟是个熟手!

 

男子仔细打量,见她穿着不俗,钗环雅致,裙下一双鹅黄绣鞋精美不似街上铺子里的款式,显见得是家里有绣娘的大户人家,只是从未见过哪家闺秀有这般……这般……身手的……

 

思量间姑娘已踩在他下面一点的树杈上,自然而然地对他伸出一只手来,“拉我一把呀!”

 

熠熠春光中羊脂玉似的一双小手,又因凤仙花盛开,京中许多女儿都采花捣汁裹了指甲,她也不例外,亮汪汪五点,鲜红地朝他伸着,袖子滑下去一截,露出一圈儿红玛瑙手串,润得那一小节手臂几乎泛光。

 

男子犹豫一下,还是弯腰握住了那一截耀眼春光,只觉前半日看的绚烂春景一霎失了颜色。

 

姑娘借他力量一脚登上来,好在也是粗壮枝干,承受两人无妨,只是她上来的一瞬间晃了晃,顿时下了一场花雨,惹她连连惊叹。

 

其实她自上来就一直在惊叹,这棵老树地势高,站上来四野开阔花团连绵织锦,人像浮在花云半空,飘飘欲仙,远处寺院古刹只见巍峨飞檐,风过护花铃,有梵音袅袅而来。

 

竟不觉得她聒噪,换别人,听她在这里“哇!……好美啊!……看那看那!……天呀!……好像花做的云哒!……”他早避而远之,烦都烦死了,他本就是来躲清静的。男子自己也暗暗咋舌,就着酒囊喝了一口,又突然想起她刚喝过,塞给自己的那叠纸张,也是从她衣襟胸口处取出来的,顿觉那口酒清晰无比地沿着心脉下行,热烘烘坠入腹中。

 

是一个酿酒高手送他的,百般吹嘘,他酒量好,不信那套无知无觉,醉如睡梦的说辞。直到那姑娘脸上泛了红,话音软下来,身子也软下来,无知无觉倚着他,甜丝丝一阵阵扑来,他才惊觉,醉了。

 

连哄带抱着弄下树,已经走路都摇晃了,好在还问得清楚她从哪里来,不再犹疑,背起人大步流星走了。

 

好在这山上他熟,蘅月庵给香客停放车轿的地方挨着后山,他几下就找到了那姑娘说的轿子。

 

此处虽偏,但保不齐随时有人来,为她清誉着想,男子背着她一起钻入了轿帘,只待放下就走。

 

忽觉襟口一紧,他低头看去,只见那只羊脂玉般的圆润小手还紧紧抓着自己衣服,指甲像海棠花的骨朵儿,柔软又明艳。

 

他不知怎的莫名一阵心跳,轻轻掰了掰白胖小拳头,又滑又软,他根本不敢用力,正愁着,外间响动,有人来停车马,他缩在轿中与她呼吸相融。略一思忖,干脆解开衣带,轻悄地退下了外衫盖住她,只等外间人走了再走。

 

偏遇那家人换马套车,久没弄好。睡着的姑娘突然幽幽睁开眼,竟是连眼皮都醉红了,一双眸子水得可怜可爱,睫毛忽扇忽扇,见他守在身边,嘻地就笑了。

 

他一着慌,伸手掩住她口,急忙比手势——“嘘”。

 

她迷茫着,却很听他话,两只手按来他手背上,叫他掌心结结实实贴上她唇瓣,她还噘嘴,向他示意她没出声。

 

他腾一下脸红到耳根子后,掌心火烧火辣,却柔软湿润。

 

等人离去,他松开,脸都捂红了,她张开嘴喘气,探出一点红红舌尖,他才后知后觉劲大了。

 

她实在美丽可爱得紧,又很不同别的闺秀,才叫他失了分寸,心襟摇曳。

 

取出怀里纸张裹的笔来,抓着手腕,细细写了:美人既醉,朱颜酡些。

 

她歪着看了半天,“美人……美人……朱……”

 

他接到她的怒目:“我是美人!不是猪!”

 

他在狂笑不止前溜出了轿子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嘎小姐进女学堂后同丞相家的小姐交好,一日两人正在园中踢彩球玩,丫鬟飞也来报:“小姐!小姐!咱们家公子中状元了,宫中赐出状元袍和宫花帽来,正骑着大马游街呢,快去看!满街都热闹极了!”

 

丞相小姐拉了阿云嘎就跑,“快点!我哥哥中状元了!”

 

等两人挤上观礼楼,状元早游了半个城了,要不是仗着丞相小姐的架势,又喊“那是我哥哥!”他两哪能挤到前头去。

 

阿云嘎被挤得晕头转向,一往下看,却瞬间清明过来。骑着雪白骏马,穿着大红状元袍,头上簪着御赐宫花,剑眉星目,春风得意那人,不正是那日在蘅月庵后山遇到的人吗?

 

“哥!哥!”丞相小姐拼命挥手,可无奈满城女子都在呼唤状元郎,各色开到极盛的花朵纷纷向状元郎投去,两边清道的官差帽子上都堆了好些,不为丞相公子,金尊玉贵,只为少年风流,才华横溢。

 

丞相小姐见哥哥坐在马上看得眼花缭乱,根本听不到她,只好使出杀手锏:“郑——云——龙——”

 

这回终于听到了,仰起头笑盈盈看过来,比阿云嘎记忆里更英俊倜傥。

 

她心猛一跳,手里还抱着的彩球就咕咚落了下去,正好砸在状元马头上,轻轻弹开,结果状元伸脚一勾一踢,球随着满城看热闹的惊呼被高高抛起,最后被状元郎伸长手臂稳稳接住。

 

一时嘘声口哨,哄笑惊叫包围了阿云嘎,连丞相小姐也忍不住笑她:“哈哈哈小嘎你瞎抛什么绣球,我哥早被公主相中啦!”

 

人群簇拥着状元朝前去了,地上落花无数,后来怎么散的场,怎么回的家,阿云嘎走马灯一般浑浑噩噩。

 

母亲见她神情不好,还奇怪:“不是说郑小姐拉你去看状元游街了吗?怎么不看好吗?”

 

好看,是太好看了,阿云嘎心里一阵酸苦,饭都吃不下了。

 

突然外间车马喧哗,云老爷和夫人正出门去看,一溜的彩灯就涌进来。“晚辈郑云龙,今日接到云家小姐绣球,满城作证,不敢抵赖,上禀父母,下达家族,现特携礼来下聘,请见岳父岳母大人。”

 

云家夫妇还一头雾水,女儿已经冲出去了,拉都拉不住,“回来,哪有你去的规矩!”

 

郑云龙还穿着那身状元服,没想到当头就看见阿云嘎冲了出来,直奔面前,嘴边抿着个笑涡儿:“不是说你要娶公主吗?”

 

郑云龙笑意满目,故作惊讶:“全城都看见你给我丢绣球了,没看见公主给我丢,你可别想耍赖哟。”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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